章四百零一 长子之忿
因为巴林提出要向帝国方面要回小玉兹各部的部落,而巴林本身就是中玉兹的汗王,所以很快得到了绝大部分苏丹的支持,巴林汗沉稳的坐在那里,并未因为有这么多人的支持就沾沾自喜,而是问道:“头克汗,你支持我做全哈萨克的大汗吗?”
“不需要他的支持,您已经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了。”
“您与先汗拥有共同的血脉,不亚于头克,我们都支持您巴林汗!”
一群贵酋嚷嚷个没完,巴林汗却说道:“不,头克汗拥有强大的实力,而且他的妥协是换取与帝国和平的基础,我需要他的支持,就算他不支持我为大汗,也要支持我的计划才行。”
“他若说个不字,我当场就把他砍成肉酱!”小玉兹的几个苏丹站了起来,不怀好意的看着头克汗。
“巴林汗,你觉得我按照你说的做了,帝国就会赐予你和平吗?会交还小玉兹的部落吗,这很愚蠢!”头克汗没有理会那些人的威胁,而是反问道。
巴林汗却很认真的说道:“我认为会!”
“愚蠢!”头克汗说。
巴林汗笑了:“这并不愚蠢,因为你只是以一个传统哈萨克人的思维去想,在你看来,部落、牛羊和草场是最宝贵的财产,所以你就以为帝国方面会按住不放,但你错了,来自中原的汉人根本无法适应本地的环境,而且他们不喜欢我们这些天方教徒,所以他们最多会带走大家的牛羊,但不会带走部落和草场。
头克汗,你太迂腐了,你与你父亲最大的不同就是总喜欢蔑视敌人,要知道,你的父亲正是重视敌人,了解敌人,学习敌人,从俄罗斯人见证了火枪的强大,才购买使用,征服了这片草原,击败了东方的准噶尔人,而你,却蔑视比俄罗斯人还要强大的帝国,不去了解他们,只用自己的脑袋去臆测,你才是真正的愚蠢!”
头克汗被巴林汗说的哑口无言,但他却不准备服从,而是问道:“那如果汉人想要我的脑袋呢?”
“那我不会同意,我会建议汉人选择你的一个儿子作为继承人,然后把你带到伊犁去做人质,享受那里的城市风光。”巴林汗毫不犹豫的说道。
头克汗冷冷回应:“如果是那样,还不如杀掉我。”
“既然你如此刚硬,那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巴林汗却仍然保持着风度。
头克汗看着眼前的男人,流露出一丝的悲凉,或许自己真的要妥协了,他正在犹豫,巴林汗说道:“同意吧,头克汗,伟大的成吉思汗都有逃亡的时候,难道你会跌的比他还要凄惨吗?”
“可是成吉思汗逃亡的时可没有快五十岁了。”头克汗悲凉的想到。
最终,头克汗选择了服从,他没有其他的选择,甚至现在连逃亡的机会都没有了,他知道,自己进了这片营地,就再也出不去了,有太多双的眼睛盯着他,而头克汗终于也明白,正如巴林汗所说的那样,他低估了这些年帝国方面对哈萨克王公,尤其是已经接壤的哈萨克中玉兹的渗透,头克汗一直是以看待俄罗斯人的眼光看待帝国,但实际上却完全错了。
俄罗斯在对待南部的游牧民族的时,表现出了太多的傲慢和暴力,他们喜欢派遣一队使者就想让他们想沙皇屈膝下跪,然后在贸易方面大肆的掠夺和垄断,而当动刀兵的时候,俄罗斯人却总是拿不出充足的力量来形成压制。
但是帝国则完全的不同,对待游牧民族,帝国的态度是完全的两个极端,在平时以温和、平等的态度对待这些族群,尊重他的法律、领地和自治权,有冲突发生时,也会选择一协商和联合判决的方式来表示公平,譬如巴林汗就有一个代表团在伊犁,专门负责解决哈萨克人的事务,而帝国也一直允许哈萨克中玉兹在夏季前往原本属于大玉兹的七河流域放牧。
这极大的蒙骗了哈萨克人的王公们,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帝国方面掀起刀兵的时候,就是要彻底解决问题,鉴于哈萨克人融入帝国的困难程度,很显然这个族群不会有准噶尔人那样的结局。
回到自己的帐篷,头克汗做了两件事,他把自己的长子和幼子叫到了身边,分别给了两个儿子完全不同的出路,长子前往世代仇敌的俄罗斯,而幼子则以朝圣的名义前往拥有共同信仰,且一直保持着良好关系的奥斯曼帝国,希望那奥斯曼的苏丹陛下求的援助,或者是庇护,而幼子还有一个重要的使命,那就是向奥斯曼的苏丹陛下介绍帝国这一天方教世界的最大威胁。
两个儿子显然对这种安排有些诧异,要知道,俄罗斯人和奥斯曼人现在还在进行着残酷的战争,而两面三刀的行为也是把父亲视为英雄的孩子们所完全无法理解的。
“父亲,难道您以为巴林汗不会与帝国方面达成和平吗?”长子小心的问道:“我觉得巴林汗很有诚意,帝国也派了使团来!”
头克汗看着长子,知道他这么问的缘由,长子和幼子不想离开哈萨克,并不是他们对养育他们的草原有多深的感情,而是想要继承自己的部落,在孩子们看来,最坏的结局就是部落被拆分,父亲去做人质,可那样好处不就落在自己身上了吗,而离开就意味着什么都没有了。
“巴合,不要幻想帝国能接纳我们了,巴林那些蠢货仅仅是幻想罢了。”头克汗咬牙对自己的长子说道。
“为什么是我去莫斯科,赫尔拉却去伊斯坦布尔?”巴合鼓起这一生最大的勇气,看向自己的父亲,他一直感觉,父亲是偏爱兄弟赫尔拉的,只因为自己是一个女奴的孩子,而兄弟的母亲则来自于天方教的圣地。
“赫尔拉的母亲来自伊斯坦布尔,就这么简单!”头克汗直言不讳的说道。
巴合顿时成了泄气的皮球,这比其他答案更让他感觉命运的不公,可是自己又能如何反抗呢,难道自己一生下就注定要沦为兄弟的陪衬吗,去伊斯坦布赫尔拉,最坏的结果也只是做一个有钱的寓公,而自己则要出使与哈萨克斗了上百年的俄罗斯,能活着就是奢望了。
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呀。
中军。
帅帐之中,乌以风一边吃着早餐一边与刚刚汇合来的陈平、常阿岱说着笑话,他指了指桌上简单的饭菜说道:“哈萨克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美食,仅仅这一点,裕王就不会愿意来这里,更不要说天气还这么寒冷,将军,常大人,你们可别往心里去。”
常阿岱笑了笑:“放心,这种事进了我的左耳也就出了右耳,我可不会告诉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乌以风笑了笑,非常欣赏常阿岱的聪明,继续说道:“陈将军,虽说我掌着中军,禁卫和怯薛都在我麾下,但裕王爷不在,您才是主帅,一切害的仰仗您呢,我刚刚得到消息,哈萨克的中玉兹汗王巴林汗在阿斯塔纳召开了忽里勒台大会,头克汗那头饿狼还有许多失去部众的小玉兹王公都去了,这一次咱们一打,哈萨克倒是团结起来,您觉得该怎么办?”
“草越密,割起来也就越省力,这些汗王都到了最好,省的咱们满世界的去追!”陈平满不在乎的说道,他一直想证明这些年没有灭掉哈萨克,主要是因为被河中之地的大王爷牵扯住了精力,而不是很多人说的无力扩张,因此在对待乌以风这类有资格直达御前的人面前,陈平不能表现出一点的惧怕。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乌以风笑呵呵的应到。
这个时候,阿塔走了进来,在乌以风耳边说道:“将军,发现了一个特殊的人。”
陈平见阿塔只向乌以风汇报,心里略微有些不痛快,乌以风则示意阿塔公开说,阿塔说道:“今天早上,卑职领着骑队在前面搜索,发现两支骑兵在打斗,冲过去一看,竟然是哈萨克人在自相参战,为首的贵酋杀了他一百多个身边的护卫,那贵酋是哈萨克人,他的手下却多数是乌兹别克人,而被杀的却又是哈萨克人.........。”
“叽叽歪歪说个没完,说那贵酋,死了的还有小人物说他作甚?”陈平打断了阿塔,冷冷说道。
阿塔说道:“贵酋自称是头克汗的儿子巴合,要求见裕王爷。”
沙赫尼皱眉说道:“巴合?那可是一个难缠的家伙,如果说他的父亲是狡诈的狐狸,那么巴合就是最狠辣的黑狼!”
陈平微微点头,在过去的几年里,沙赫尼一直屯驻在七河流域的楚河旁边,他麾下现在已经有四个哥萨克旗了,管理着七河流域一些臣服于帝国的小部落和来此放牧的哈萨克人,也是作为面对哈萨克人的屏障,一直与头克汗的军队进行作战,若论对头克汗这一支,没有人比沙赫尼更为熟悉了。
“莫不是有刺杀的主意?”常阿岱问道,对于当初李君度派遣锡克人刺杀玄烨,他可是记忆犹新。
乌以风笑了:“反正我们这里没有裕王也让他刺杀,如果刺杀,杀我好了,陈平将军,您认为呢?”
“他说见王爷就见吗,先见一见我吧。”陈平揽下这件事。
等巴合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满帐的将领们,而他在营里早就看到了被捆绑南送的哈萨克人,已然清楚,父亲说的对,帝国没有给他们和平的机会,但巴合不后悔这些,他要夺回自己二十多年拼搏取得的一切。
“这是定边将军陈平,你有话直说就行。”阿塔让巴合跪下。
既然见了定边将军,巴合也就不隐瞒了,把在阿斯塔纳听到的见到的和猜到的全都说了出来。陈平听完直接问道:“你出卖你的同族,出卖你的父亲,肯定是有所图谋的,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拿回属于我的部落!”巴合说道。
“你有多少帐!”
“三千.......不,我有四千帐!”巴合高声说道。
陈平看向沙赫尼,沙赫尼微微点头示意巴合说的并没有错,陈平点点头:“好,四千帐,但是你能为我做什么?”
巴合抬起头,对陈平说:“给我一千兵,我可以把所有哈萨克苏丹以上的贵酋全部杀了!”
陈平点点头:“一千兵?我怎么确定你不会带着我一千弟兄去送死呢?”
“我可以先杀了赫尔拉,我早就打听好了,父亲为他准备了四百名最精锐的骑兵,他肯定会去骆驼坟场去取我们的宝藏,那原本是用来购买枪械的!”巴合咬牙说道,嘎嘣一下,竟然把后槽牙给咬断了,可见他心中恨意。
“什么是骆驼坟场?”乌以风问。
巴合简单解释了几句,原来在过去几年里,因为头克汗与帝国、中玉兹、俄罗斯的恶劣关系,居无定所,没有固定的牧场,就把抢掠得到的财宝埋在几处隐秘的地方,最大的一处只有头克汗知道,而有些是他的儿子们知道,但所有的埋藏地都在头克汗心中,这些藏宝地都在里海沿岸,运载过去的骆驼都会被杀掉,所以统称为骆驼坟场。
巴合相信,以他父亲对幼弟的喜爱,肯定会把自己那两处藏宝地的位置告诉他的,而巴合可以带人埋伏在那里。
“阿塔,带你的人跟巴合走一趟,把赫尔拉和财宝都带回来。”陈平说道。
“不,将军,赫尔拉很狡诈,他不会带所有兵马去取财宝,一旦动手,阿斯塔纳就会知道。”巴合说道。
陈平一挥手,阿塔拉着巴合出去了,陈平看向众人,问道:“你们怎么看巴合最后的说法。”
“他说的对,这么好的机会不容放过。”沙赫尼支持道。
常阿岱说:“或许真的是一个陷阱,一千人如果成了人质,我们怎么办?”
“乌将军,你以为呢?”陈平看向乌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