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无声的离别〉

　　（反转指数：1）

　　……

　　『通告一年级全体学生，目前残存的各班人数：A班35人，B班36人，C班33人/1人脱离/1人强制退场，D班31人』

　　面对这条新收到的通知，山洞内的四人各怀思绪。

　　不久，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

　　「今天的人数变化真是有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绫小路君」

　　像是很清楚这里只有我能够解开谜团，坂柳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已经整理好着装的她，一举一动都显得十分优雅，但并非像日和那般亲和而又自然。要形容的话……就好比强行对你的大脑灌输“她很优雅”这样的感觉。

　　而我此时还保持着坐在睡袋里的姿势。

　　说实话，各种方面都相当的不妙。但毕竟住在同一个空间，这样不严谨的交谈场景硬要发生的话我也无法提前阻止。

　　往同样刚起床的惠那边瞅了一眼后，我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接着才不紧不慢地反问坂柳。

　　「妳指的什么？」

　　虽然我表现出这副态度，但坂柳看上去并不介意。

　　「和预想中的偏差太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原以为今天会出现更多的淘汰者才对」

　　我起初与坂柳的预想也是相同的，在补给不均匀、分配的食物也已经用完的考试第三天，放弃考试的学生应该会大大增加。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契机是在今天0点出头日和按下手表的功能键选择放弃之后的事。坂柳她并不清楚。

　　直到那时自己亲眼目睹了外力的介入，这才对这次考试的认知发生了改变。

　　「事实上确实有大量学生打算放弃考试，只是最终被遏止了」

　　「遏止？您好像知道些什么，可以的话，请告诉我」

　　坂柳稍稍颔首，十分礼貌地说着标准的客套话。一般来说是不会拒绝的，只是我对此并不感冒。

　　「感觉好麻烦」

　　虽然说的委婉，但保持距离的意思应该已经很明显了。

　　「您在警惕我吗？我并没有恶意，还请通融一下」

　　「我没有一定要告诉你的理由吧？」

　　就算我不说，这种程度的情报她迟早也会知道的，但没想到她此时抛出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话——

　　「有的喔，毕竟我好歹也算是个美少女嘛」

　　「……啊？」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理解了她的意思。不愧是板柳，刷新了我对厚脸皮的认知，还是第一次见到会自己说出这种话来的人。

　　「咦？难道您不这么认为吗？」

　　「没仔细看过，不清楚啊」

　　我把目光投向另一边，比起她，还是山洞内的岩石比较吸引我——现在必须摆出这副样子，否则之后被她纠缠着不放的可能性会很高。

　　「那就请您现在好好的观赏一下吧」

　　似乎是为了方便我研究她的容貌，坂柳蹲下了身子。

　　「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还是……」

　　「真澄同学～麻烦妳去按住绫小路君的脑袋」

　　「不不不，妳这是强迫，再怎么说也太残忍了吧」

　　「是您对我的态度太冷淡了的错哦」

　　「这算是我的错吗……神室妳觉得呢？」

　　我向一脸不情愿地走过来的少女搭话。

　　「你最好自觉一点，我可不想碰你这乱糟糟的头发」

　　「……那真是抱歉」

　　神室完全是站在坂柳那边的，没办法了。

　　就让我按照要求盯着坂柳看一会吧。

　　“盯————”

　　只过了几秒，我发现坂柳的视线开始游离。而我无表情地盯着看她的行为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这期间我顺便仔细观察了她一下。

　　她有着打理地整齐又不失可爱的顺发，精致的五官，从头顶到颈部都是毫无瑕疵的姣好皮肤，但是该怎么说……再往下就有点可惜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秒，她的脸颊微微泛红。意外的像个娇羞的话小女孩。

　　演技十分逼真，说实话我也看不出破绽。如果这家伙是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说不定就信了她这表情了。

　　「被这么仔细看、果然有点害羞呢。那么您得出结论了吗？」

　　「啊……嗯，算是个美少女。只是……」

　　「只是？」

　　我注视着她面部的目光往下瞟了一瞬，然后答道。

　　「不，没什么」

　　「哦？是吗？」

　　坂柳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却完全没有笑意。额头四周如同被暗牧打上了阴影一般，有些可怕。

　　我沉默着咽了下口水。

　　——她显然没有忽略我刚才微移的视线。

　　「果然还是一之濑同学那样有安全感的胸脯更符合您的喜好，对吗？」

　　要是回答“对与否”可就正中她的圈套了，此处必须掌握主动权。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不过坂柳妳也不必太在意。总有那么一小部分的人会认为平坦才是更加安全的」

　　「呵呵……谢谢您的安慰。既然您如此坦诚，那么接下来我也就不和您客气了」

　　她想干嘛？——我自热而然会去思考这样的问题。

　　「请告诉我有关于“被遏止”的事情吧」

　　「我要是拒绝呢？」

　　「您不会拒绝的」

　　「怎么说？」

　　她是在虚张声势吗？除了“白房子”的事以外，我应该没有其他把柄落在她手中才对。

　　坂柳似是胜券在握一般缓缓抬起右手。

　　「请试想一下吧，如果我现在将您的睡袋拉链拉开，并且把轻井沢同学叫过来，会产生什么反应呢？这大清早的，“您”应该十分精神吧？」

　　坂柳边说着，边把手移动到我那不太妙的位置上方慢慢下落，在即将触碰到睡袋的一瞬收回了手。

　　她想要戏弄我。

　　好在我有提前做好防范，否则或许那个位置就会出现更加精神的一幕。

　　而且我的情况也比较特殊，要是此时真的被拉开睡袋的拉链，哪怕还隔着裤子暴露在外，也会比一般人支起更高的“帐篷”。

　　绝对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显眼程度。

　　毕竟是刚起床的大清早啊，男生的话都会有的吧。如果被惠看到，一定会被说“涩狼”“便太”“恶心”之类的话，而且会大概还会念叨好几天——这可并不好笑。

　　坂柳擅长抓把柄的手段总算是见识到了，也难怪她这糟糕的性格还能拉拢这么多人。

　　「您考虑好了吗？」

　　「哎……妳蹲着应该很累吧，来坐这里」

　　「谢谢您，那我便坐下了」

　　坂柳放下拐杖，坐在了我旁边，她并没有掩饰自己那胜利的微笑。

　　「问吧，我只回答你提到的部分」

　　「这就足够了。啊，真澄同学、麻烦妳去“那边”一趟，要做的事妳应该清楚吧？」

　　「现在？……知道了」

　　简短地回答后，神室便离开去做出发前的准备了。

　　「故意在我面前发号施令是有什么意图吗？」

　　「您误会了喔。我只是不希望您在与我谈话的中途，分神去关注真澄同学，所以支开她罢了」

　　「妳还在对刚才的谈话耿耿于怀吧？」

　　「到底是不是这样呢～」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坂柳总是会利用场景营造自己的气场，所以平日里大家的视线总是会集中在她身上。

　　但是气场一旦缓和下来，尤其是经过刚才的谈话后，坂柳便不自在了。

　　——因为神室的存在自然而然会被拿来与她做比较，这时坂柳生理上的欠缺就会被放大。

　　因此她的自尊心不允许神室这个时候留在这里。

　　「……算了。妳把神室叫走，那可就没人保护妳了，没关系吗？」

　　虽然这山洞里并没什么危险的要素，但我还是随口问了句。

　　「咦？您不保护我吗？」

　　「……啊？」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去保护一个总是想方设法要和自己决斗的家伙，除非脑子出问题了」

　　这一点坂柳比我更明白才对。

　　「阿拉～原来如此，感谢您的解释。不过既然您不保护我，那么我就有些担心了——您是否会加害于我呢？因为是敌对关系，所以就算想对我施加物理上的迫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呢。就比如……推倒我之类的，您会这么做吗？」

　　与说的话相反，坂柳反而靠近了我一些。

　　仿佛在嘲讽我不敢这么做。

　　真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这样的话，必须要戏弄一下像她这般冒进的家伙才行呢。

　　「妳的提醒我明白了，我会这么做……」

　　「咳哼～！」

　　这时一声明显装出来的咳嗽打断了谈话。

　　是除了我和坂柳以外，唯一还在山洞内的惠。

　　「我说啊，明明是不同班级的人，麻烦不要这么亲密好嘛！绫小路君你也真的是很那啥耶，为什么总能和别的班的女生关系这么要好，注意一点可以吗？嘛……我现在只是稍微提醒你一下，毕竟你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和我无关」

　　「……抱歉」

　　面对惠的一套说辞，我不由得道了歉。

　　「哈？为、为什么要和我道歉，你没听出来我是在指责你吗？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真是莫名其妙。蠢死了，不管你了，我去外面洗把脸」

　　惠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大都是责怪我的话，然后离开了山洞。顺带一提，她还拎走了我昨晚装衣服的补给箱。

　　「真是个强势的女孩子呢」

　　「确实啊」

　　难得与坂柳的意见达成了一致。

　　「话说回来，您刚才说“会的”——是想要推倒我的来着？在这只有你我二人的空间？」

　　「要继续开玩笑还是要问问题，妳选一个吧」

　　「呵呵~我其实还挺喜欢与您随意交谈的呢，真是遗憾」

　　像是感到忧伤一般叹了口气，坂柳接着说道。

　　「那么进入正题吧。看了早上剩余人数的统计，发现D班的剩余人数并没有减少，也就是说——椎名同学以及薮同学还没有退出考试，是这样吗？」

　　「校方给的数据不会有错」

　　「那么椎名同学她按下过手表“放弃考试”的功能键吗？」

　　「毫无疑问，我看着她按下去的」

　　坂柳稍稍思考了几秒，很快便得出了她的结论。

　　「是校方遏止了此次放弃考试的举动，而使用的方法恐怕是加大了放弃考试的惩罚力度吧？」

　　……完全正确。

　　仅仅是一个问题便能看出坂柳的优秀，她的反应速度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同样情况下，我自认为很难达到这种程度。

　　「妳的猜想没错，在椎名按下功能键后，手表过了一段时间才传来反馈。看了反馈的她决定继续留下来」

　　「内容是？」

　　「那个、大概还记得『由于校方在5分钟内收到了10人以上放弃考试的请求，经过确认，原因并非不可抗力，而是消极考试。故此追加额外条例，若今日以内仍然执意放弃考试则视情况对班级和个人追加惩罚，且对班级的惩罚可以超过原定上限』」

　　一次说这么多话，实在感觉有点累了。

　　「您这不是全部都记得嘛。原来如此呢，追加了惩罚却又不具体明说数额。而原本在规则上定下的本次考试最多获得/惩罚150班级点数，也变成了虚设，这也难怪椎名同学会打消念头了呢」

　　「D班本身在这次考试就已经占尽了劣势，椎名是认定了这次考试会以最差的成绩（-150点）结束吧，然而校方这一手超出了她的计算」

　　「毕竟按照14天的考试时间计算，D班已经损失了80点以上的班级点数，也难怪她会这么消极呢」

　　「不过这次校方的做法还是起到作用了，至少让椎名能够行动起来」

　　「并且她还带走了您的一个补给箱？」

　　「这是提前投资」

　　「唔呵呵～就当是这样吧」

　　就算遮掩也没用，板柳可是对我手头的资源掌握的一清二楚。

　　话虽如此，和坂柳之间的交流不需要过多的言语，这让我感到轻松。

　　从结果上来看，椎名和薮一起离开了，时间应该是天刚亮——因为那个时候我感觉到有人往我睡袋里塞了什么，我迷糊中将那东西放进了口袋。由于刚醒来就遭遇坂柳的搭话，到现在都还没确认过。

　　「这样一来，“强制退场”也就能解释了，因为是校方无法认同的放弃考试，所以被称为“强制”呢」

　　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坂柳如此说着。

　　「要问的都问完了吗？」

　　「我还想问点题外话」

　　「不奉陪。我要起床了，麻烦离远一点」

　　「哎～那好吧。我帮您拉开拉……链」

　　坂柳往下拉拉链的手硬生生停住了，寂静持续了片刻，随后她快速收手往回拉了一些。

　　「哎呀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您”还精神着呢」

　　「那个……」

　　这种时候不论说什么都会觉得很尴尬吧。

　　「请放心，我不会嘲弄您的。而且说实话，还觉得挺惊讶的，没想到居然能变得这么的～壮观呢」

　　——这不是在狠狠地嘲弄我吗？

　　「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这件事就藏在我的心底了，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

　　「妳也给我忘记掉啊」

　　「喔呵呵～才不要呢」

　　看来必须在此做个了结。

　　「妳不是还有话要问吗？问了就给我离开」

　　——这是让她对此事从此闭嘴的条件。

　　她能明白我的意思。

　　「交易成立喔」

　　「问吧」

　　「您在进入这所高中之前，一直待在“那里”吗？」

　　真是问了个敏感的问题。

　　由于无法看穿坂柳的目的，这里我决定说谎话。

　　「是的」

　　「哪怕只是一个星期也没有去过外面吗？」

　　「是的」

　　「您在对我撒谎呢」

　　「妳怎么知道？」

　　「从父亲那里了解了一些」

　　是有预谋的提问吗……大意了。

　　「那又如何？我只答应了回应妳的问题而已」

　　「没关系，这已经是一场非常划算的交易了。至少我明白了……我们真正再会的日子，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呢」

　　「什么意思？」

　　「没～什～么～」

　　坂柳像是回归了孩童一般拖着长音说着，她拍了拍裤腿支起拐杖、起身回到了属于A班的那块地方。